“那、那大叔你呢?”少女的声音颤抖着。
这会儿记得我是大叔了?
林刻刻摸了摸下巴上刺手的胡渣,笑意自然:“臭小鬼,不要小瞧了专业人士啊。”
这时,地铁站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铃声,一瞬间,所有“人”都机械地张开了嘴巴,嘴唇之下,是漆黑的洞窟,冒出腾腾的黑气。渐渐,黑气也从它们的眼睛、鼻孔、耳朵中冒了出来,好似深渊中升起的亡者之烟。
“走吧……”
一个空灵的声音,陡然在耳畔回响,好似一道不会平息的涟漪,在左右耳之间来回贯穿。
“走吧……”
“走吧……”
“走吧……”
声音越来越多,或是男人,或是女人,或低沉,或高昂,都是鬼门之下响起的魂音,像无数嗜血的蚂蚁在啃噬着每一寸肌肤,麻痹感渐渐传遍全身。
“快跑!”林刻刻猛然甩开萧雪笙的手,一把推在她肩上,使劲儿将她一下推到了升降梯前。
周围的“人”看见向上逃窜的萧雪笙,喉咙中发出刺耳的震鸣,腥长的獠牙从它们的嘴中长了出来,面目扭曲变成了狰狞的恶鬼,发疯似的朝她追了过去,千百厉鬼,好似巨浪一般涌入升降梯口。但是,它们却不能再前进一步,一道碧绿的光芒骤然闪耀于偌大的地铁站台中,那是林刻刻画出的“禁鬼符”。
符文在空中凭空浮现,一支翠绿色的毛笔握在手中,墨汁发出的绿芒阻隔了它们与升降梯。林刻刻懒懒地靠在升降梯边,慢悠悠地抽了口烟,瞥着消失在升降梯口的少女的身影,对着暴露出狰狞面孔的“厉鬼”,微微扬起了嘴角:“小喽啰们,可不要小瞧了人到中年愤世嫉俗的专业人士啊!”
来自深渊的鬼泣在身后凄惨地响彻不绝,少女死死咬紧了牙关,拼命地跑在空旷的地铁站中,灯光在身旁忽明忽暗,检票口所有的门都是打开的,好似在为她指引逃出生天的道路。
她很害怕,她害怕恶鬼,更害怕大叔会出意外,可她明白若自己留下,只会碍手碍脚,所以她能帮助大叔的最好办法,就是拼命地逃!
一路畅通无阻,她很快跑到了地铁出口,然而,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帘幕,将出口牢牢遮住了。而在那帘幕下的墙角边,一位老妇人佝偻地趴在地上,双手虔诚地贴伏在地面,身前放着一只铝碗,里面有两张百元钞票,和四枚硬币。
终于看到一个人,并且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“熟人”,萧雪笙差点哭出来,急忙跑过去,伸手撩开了黑色帘幕,在那后面,应该就是自己熟悉的城市,熟悉的灯彩,熟悉的热闹……
然而,就在她撩开帘幕的刹那,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,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了一片腥红的火海,烧焦的大地,黑色的枷锁,绝望的囚奴,地狱的深渊。
“啊!”萧雪笙讷讷地收回了手,帘幕再一次合上。她目光呆滞地朝后退了两步,失魂落魄地倚靠在墙边,缓缓滑下,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。
不远处,厉鬼凄厉的哀嚎此起彼伏,翠绿色的光芒像是这个世间最明亮的存在,所有光亮都黯然失色。
“在哪啊……这是在哪啊……”萧雪笙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闪烁的绿光,双目灰暗地喃喃道。
“幸福栖居之所。”
“嗯?”少女诧异地盯着对面的那位乞丐老太。
她缓缓抬起了头来,凌乱花白的头发下,是一张平淡无奇的,岁月深刻的脸庞,浑浊的双目只剩下了白色,她已经瞎了许久,许久,比很多所谓永恒的事物都还要久。
“老婆婆,你刚才说什么?”
老人微微一笑,双手捧着碗,端端举着:“是幸福栖居之所。”
萧雪笙有些绝望地苦笑了一下:“原来老婆婆并不是老婆婆。”
“事情总与看上去的有所不同,内与外本就是不同的存在,可愚蠢的人总喜欢将内外一致当做一种美德,实在是很愚蠢。”
“呵。”萧雪笙哭着擦干了眼角的泪珠。
老人淡淡地说道:“就像你看起来是个娇蛮的女生,却比谁都胆小,是那种没有依赖就活不下去的弱小人类。”
萧雪笙张了张嘴,却没说话,有些委屈地斜着头靠在墙上,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。
“再譬如那个穷光蛋,明明看起来比谁都要愤世嫉俗,好像经历了这世间所有污秽事物的浸泡,实则却保持着一颗比谁都要干净的心。”
“如果内与外都一致了,就没必要留着外面这层皮,没必要存着内在那颗心,两种事物,组合成了亿万的不同,才有了你我之分,这才是世界。”
“可惜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一点,吃饭时总考虑吃饭的样子美观与否,穿衣时想着衣服美丽与否,施舍时顾及着有人赞赏与否,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了斟酌而得出来的,于内与外之间的,‘正确’的做法,却违背了最简单的一个道理。”
萧雪笙听着老人平淡的讲述,轻轻的话语,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起来。老人笑了笑,指着少女的心口:“这个道理就是,本愿。”
“很简单的道理,明明内心不存在‘这个乞丐好可怜,我一定要帮他’的想法,却强迫自己留下了钱,仅仅只是为了印证一个虚伪的良好感,大多数的人类都因为长期浸泡在这个‘规律性’的社会中,污染了本愿,总是做着与违背想法的事情,所以他们一辈子也达到不了幸福栖居之所。”
“什么是幸福栖居之所?”萧雪笙皱眉问道。
“保持真我的地方。”老人笑道。
“为什么是我和大叔?”
老人拿起两张百元钞票和两枚硬币,左手扬起了两张钞票:“可怜的施舍,”随后又在右手掌心中摊置着那两枚硬币,“不知道两元钱能买什么而百无聊赖的赠与。”
萧雪笙盯着那两枚硬币,一阵咂舌,原来大叔根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花两元钱所以才送给乞丐的吗,这样的本愿,真是……
“乘上列车,你们会抵达一片漆黑的乐土,那里没有光,没有热,没有伪,只有灵魂与灵魂**裸地接触,是真我之地,幸福之所……”
“喂,你是哪里的传销组织吗?”
一个略微沙哑,却叫人内心忽然平静下来的声音,打断了老人的话。
萧雪笙惊喜地看着蹲在老人跟前的大叔,正若无其事地抽着烟,远处的绿光结成了一道屏障,黑压压的厉鬼在另一边疯狂地嘶嚎着。
老人“看”着林刻刻,忽然露出了一种敬畏表情,缓缓张开了嘴:“啊……多么纯澈的灵魂啊……”
萧雪笙泪眼汪汪地走上去,攥住了大叔的袖角,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。
林刻刻笑着拍了拍她脑袋,又回过头去看着老人,皱眉道:“你说的那个地方真有那么好?”
老人点点头,诚恳道:“很好。”
“有烟抽,有火锅吃,有脚抠没?”林刻刻认真地问道。
老人愣了一下:“大概,没有……”
林刻刻瘪了下嘴:“那没意思,走了!”挥了挥手,拉起萧雪笙的小手朝着帘幕走去。
少女哽咽地说道:“不要拉开,外面是……”
林刻刻呵呵一笑,一把撩开了帘幕。忽然,好似撕下了一层薄膜,整个空间都如同水波一样扭曲了起来,直到他完全地撩开了那层帘幕,喧嚣的世界,重新回到了身边。
拥挤往来的人群,让他们几乎无法在地铁口站稳,懒散的下班族,兴奋的夜店族,没饭吃的月光族,大概是这个世间最复杂,也是最真挚的一面,好似在这一刻都毫无保留地呈现了出来。
林刻刻拿出一支烟,点燃,从狭窄地铁口望到的夜空,只有小小的一块,大概有几颗星星,藏在乌云背后,所谓朦胧,才是美好,人间亦是如此,划分得太清楚,就失去了颜色,因此鬼府地狱,才是一片深邃的黑暗。
他悠悠地吐出烟气:“回家睡觉了。”伸了个懒腰,转头走回了繁闹的地铁站,走入了灯光掩映的世界。
萧雪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,忍不住又看了一眼,趴在墙角的乞丐老太,她的碗中,又只剩下了两枚硬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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